第二十七章风雪归人 (第1/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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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风不入的伤，杜苍便在众生寺耽搁了下来。卫酒儿也以得罪了乡绅家乡难回为由，在众生寺住了下来。几月过后，风不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，时令也到了深冬时节。这一日正是大雪节气，漫天羽毛般的雪花飞舞着，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。众生寺院中的松树都在北风中摇晃，发出飒飒的声音。风不入披了白色的大氅走出门来，身后杜苍也换上了冬衣，背着行囊。这一日杜苍要离开众生寺了。风不入的伤已经接近治愈，不需要杜苍在侧更换药方。也正值春节将近，于是杜苍打点了行装，决定先回雪良城与父亲团圆，等开春再寻找叔叔。毕竟他离开时杜无秋也说过寻找叔叔之事并不急切，路上多结交朋友，遇事回雪良城也不要紧。
而风不入因伤未治愈，棋王势力仍在洪金笔掌握之中，决定不去雪良城见杜无秋，而是在这里伺机而动。
这几个月里风不入整合了仍然可以信任的自己的人手，用了些小手段打乱了洪金笔整合棋王势力的节奏，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加不利。而卫酒儿一直照顾着风不入，两人之间的了解也深入了不少。
风不入把杜苍送到门前，抬手抱拳，道：“此行凶险，苍弟珍重吧。”杜苍也抱拳，说：“几月来多谢风兄指点武艺了。”风不入摇头道：“兄弟之间，不必道谢。就这样吧。”二人几月之间，已是交心好友，又有兄弟情义，几近生死之交了。杜苍抱拳又别了善因和卫酒儿，转身走了。
身后风不入从腰间抽出风声，一下一下地弹奏起来，似是在为杜苍送别。弹剑声在风雪之中回荡。卫酒儿知道那首歌，那是中原地带的一首送别歌。她清了清嗓子，跟着风不入的弹剑声唱了起来：“亲爱的人啊，你将奔赴远方。愿你路逢知己，不再迷茫。愿你功成名就，锦衣华裳。愿你终得所爱，鸳鸯成双。愿你终得所愿，归故乡……”
她知道这么大的风雪，杜苍一定听不到这歌谣。但她不知道，这歌到底是唱给杜苍的，还是唱给风不入的。
弹剑的声音没有断，凄凉的金铁之声和女子悠扬的歌声被寒冬的风雪淹没。但有人继续唱着，有人继续弹着。
与此同时，在离开乱城的路途中，杜苍伸出双手摩擦了一会儿，吐出一口白气。雪花仍然飘飞着，从他的头发上、肩膀上滑落下去。杜苍想着当初父亲拉住他要他去寻找叔叔的时候。
那时候风不入刚刚离开杜府，杜苍心中放心不下，准备出外帮助风不入。他准备好行装，去到杜无秋的房间准备辞行。
那时候杜无秋正在茶室沏茶，是茉莉花茶。不比其他茶类的清雅回甘，茉莉花茶独以其香味出名。杜苍一进入，就闻到满室的茶香。他停下脚步，先行了一礼。杜无秋摆了摆手，说：“不必，哪来的那么多事？过来过来，我知道你要出去，帮风不入是吧？”杜苍上前几步，点了点头。
杜无秋想了想，一手把茶壶提了起来，往茶杯里面注了些茶水，略显黄色的茶汤表面荡着涟漪。他看着那杯茶水出了神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。良久，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，杜无秋慢慢放下茶杯，对着杜苍道：“苍儿，有些事情，你还不知道。早年间的江湖，有许多纷乱的争夺，也留下了不少没有解决的祸根。你此行出去，我不做阻拦。风不入虽不够单纯，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无情阴险狡诈，但本质上并不是邪恶之人，可以深交。你如果能够找到他，帮得上忙，你就留下帮助他。如果没有找到，你也不要白白出去一趟，去一趟江南雀城，那是我的故乡。我年轻的时候就生活在那里。”他顿了顿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，眼神变得迷离起来。
雀城，在江南二十五城之中，几十年来一直在棋王的治理之下，已经……很久没有去过了啊。杜无秋低下头，陷入了回忆之中。印象里的雀城，红墙绿树，纵横的街巷和游走的小贩组成了那座城市的宁静和热闹。那是……他的故乡啊。
杜无秋又一次开口说：“你一直不知道，我们曾经也是一方大家。在朝堂之上，在江湖之中，都有几分地位。后来江湖恩怨，朝廷出手解决，我们家族也被卷了进去。我那时游走江湖，逃过一劫，家中其他人，却死伤殆尽。说来也是痛事。那时我有几个弟弟，论朝廷律法，应该还活着，只是不知身在何方。此行你去一趟雀城，寻找一下你叔叔杜无夏的下落。多年来我亏欠他良多，你和他说说这些年的近况，若他同意，便带他回来；若他不同意，有什么能帮助他的，一定要帮忙。一切随他心意便好。”杜苍点头，说：“是。”又疑惑道：“那父亲为什么不自己去一趟雀城？”杜无秋欲言又止，良久才摆了摆手，叹了口气说：“有些真相，自己去找寻吧。”
杜苍听得云里雾里，也不知自己这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父亲这一次又在想什么。他想了想，最终只是点点头，说：“那父亲，我就离开了。”杜无秋点了点头，摆手道：“去吧，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带些糖炒栗子回来。”
杜苍又行了一礼，转过身走了。
待杜苍离开，杜无秋长长叹了口气，喃喃道：“这一着，也不知是对是错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自言自语说：“美人啊，我的儿子，喜欢上了你的弟子，这大概就是缘分吧。只是他圣贤书读得多了，若是告诉他那些旧事，他该如何和你的弟子相处？但他是杜家的孩子，当年我报不了的仇，当年我做不了的事，都在他的肩上。最终是我，扛不起那些责任吧。”他闭上眼，慢慢说:“那只好交给他来决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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